房产是一个好的投资吗?——一场关于资产神话的反思

日期:2025-10-19 16:10:01 / 人气:3


当深红色的房屋所有权证握在手中,数百万的资产看似让你跻身“有产阶级”,但为何焦虑与脆弱感反而愈发强烈?长期以来,房产在中国社会被奉为“财富守护神”,承载着阶层跃迁、跨代传承的厚重期望。从“房产教父”欧成效凭借炒房据称积累数亿财富,到全民炒房热潮的潮汐起落,房产似乎成了“稳赚不赔”的信仰。然而,当欧成效在柬埔寨西港、沈阳等地投资折戟,2024年传言因诈骗罪被公诉,那个曾被追捧的“资产神话”开始崩塌。此刻,我们亟需重新审视:房产,真的是一个好的投资标的吗?
一、房产:中产的精神寄托与“资产竞赛”
大约四十年前,全球经济转向“资产经济”逻辑——一个人的成功不再主要依赖薪水,而是取决于是否拥有快速增值的资产。皮凯蒂在《21世纪资本论》中提出的“r>g”(资本收益大于劳动收益)命题,在低利率时代愈发凸显。房产作为中产阶级少数可杠杆购买、且曾产生健康回报的资产,成为巩固阶层、完成跨代传承的“核心工具”。
这种对房产的过度依赖,滋生了深层焦虑:一方面,劳动所得增长停滞,本应靠劳动为生的人们被迫成为投机者,将注意力从劳动回报转向资产增值;另一方面,社会金融化、原子化鼓励家庭通过房产积累自身福利与安全保障,使房产从“家庭资产之一”异化为“社会福利与未来安全的基石”。
中产阶级极易陷入“可得性偏误”,对房产价值的评估被“他人预期”驱动,被迫加入无休止的“资产竞赛”——用尽资源追求更高价值房产,生怕“上不了车”而被阶层淘汰。他们将未来数十年人生与资产价格投机逻辑绑定,把所有鸡蛋放在房产这个“篮子”里,只为换取一份脆弱却必要的阶层保障。
二、价值本质:你买的是土地稀缺性,而非砖头
房产财富的核心,从来不是水泥钢筋的“砖头”,而是土地的“区位价值”。在东亚发展史中,土地是经济增长的核心催化剂:香港政府通过有偿转让土地所有权,常年获得15%左右的财政收入,却因刻意制造稀缺性迟迟不开发新界;美国加州沿海房价飞涨,并非因建筑成本或人口增加,而是政府通过“开放空间法”“分区限制”等政策人为限制土地使用,反观休斯顿、达拉斯等土地限制少的地区,房价始终保持可负担水平。
当我们抢购房产时,实则是在争夺“人为制造的稀缺性”——高昂房价中,绝大部分来自地理位置稀缺的土地价值,而非建筑成本。地铁、公路等公共设施建设的溢出效应,进一步推高周边土地与房产价值,使房产成为“对未来公共资源的索取权”。但政策的不确定性也暗藏风险,过度开发的新区可能沦为“鬼城”,让投机者血本无归。
卡尔·波兰尼将土地称为“虚构商品”——它并非人类劳动产品,却被赋予商品属性,成为特殊财产权利。二战后1950年至2012年间,全球房价上涨的84%可归因于土地价格上涨,印证了“涨的是土地,不是砖头”的本质。土地的永久性(不折旧)、不可复制性(无法创造更多地球空间)、不可移动性(与流动资本形成对比),使其天生具备垄断性,土地所有者可凭借区位稀缺性收取租金,本质是对集体公共投入溢出效应的“垄断性捕获”。正如亨利·乔治在《进步与贫困》中所言:社会进步与公共服务改善带来的土地价值增长,往往超过劳动与资本所得,侵蚀其他要素收益。
三、收益真相:长期回报靠租金,短期狂热赌涨跌
德国教育部资助的研究《The rate of return on everything》显示,1870—2015年长周期内,房产平均年收益率约7%,与股票相当但波动性更低。其中,租金收益占实际总回报的80%,扣除租金后实际房价年均涨幅仅约1%。这意味着,中产家庭房产的长期真实财富积累,主要依赖出租或自住的隐性/显性租金收入,而非整日心心念念的“房价上涨”。
尽管近年信贷扩张和资产通胀让房价上涨的重要性有所增加,但长期来看,租金仍是稳定收益的核心。然而,中产阶级对“短期价格爆发性增长”的狂热远超对“细水长流租金”的耐心——急于“财富自由”的家庭,更看重几年内的套现收益,却忽视了长期投资的本质。
四、信贷陷阱:顺周期共振下的“反保险”风险
房价短期爆发性增长的背后,是信贷周期的强力推动。现代金融体系中,房产因“大额、耐用、不可移动”成为银行最青睐的抵押品,银行系统逐渐转变为“房产贷款机构”。在乐观周期中,信贷与房价相互促进螺旋上升,但土地固定供应的特性决定了其价格上涨不会刺激生产力,反而削弱投资回报,甚至挤出实体经济贷款——房贷的高利润让银行减少对企业的风险投资,降低社会创造财富的能力。
房产周期(16—18年)远长于商业周期,信贷泡沫引发的衰退往往更持久、破坏性更大。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查尔斯·古德哈特指出,房价波动对信贷周期的影响超过利率与GDP变化——即便经济增长、利率下降,房价不振仍会导致信贷萧条。
更残酷的是,房产将风险集中到中产家庭身上,成为一种“反保险”:经济扩张期,乐观情绪推动家庭加杠杆购房,形成“房价上涨—消费增加”的正反馈;但繁荣背后是风险积累,一旦经济逆转,房价下跌与信贷收紧“双杀”家庭资产负债表——家庭被迫从消费转向去杠杆,削减开支引发总需求下降,加剧萧条。此时,银行因抵押品保护最先避险,而买房人则承担全部损失,正如《House of debt》中揭示的:“房产危机中,损失总是先由家庭承担。”
五、反思:房产不应是抗风险的基石
房产投资的核心矛盾,在于其对债务的过度依赖与顺周期属性。我们将房产视为“抗风险基石”,却忽视了它与职业发展(同样顺周期)的叠加风险——经济下行时,工资、就业与房产价值同步恶化,让家庭陷入绝境。塔勒布“反脆弱性”理论强调,真正的抗风险需要逆周期性资产,而房产显然不符合这一要求。
当欧成效们的神话破灭,当“永远涨”的信仰崩塌,我们终于明白:房产不是“财富保险箱”,而是一场需要警惕的“风险游戏”。它或许能在特定周期带来收益,但绝非适合所有人的“好投资”。对于中产阶级而言,与其将人生绑定在房产投机中,不如重新审视资产配置的本质——真正的财富积累,应建立在劳动创造与风险分散的基础上,而非对单一资产的盲目崇拜。
部分引文来源:
Jordà, Òscar, Moritz Schularick, and Alan M. Taylor,《The Great Mortgaging: Housing Finance, Crises and Business Cycles》(2016)
Josh Ryan-Collins, Toby Lloyd, Laurie Macfarlane, John,《Rethinking the Economics of Land and Housing》(2017)
Jordà, Ò., Knoll, K., Kuvshinov, D., Schularick, M., & Taylor, A. M. 《The rate of return on everything, 1870–2015》(2019)
Knoll, K., Schularick, M., & Steger, T. 《No price like home: Global house prices, 1870–2012》(2017)
Goodhart, C., & Hofmann, B. 《House prices and the macroeconomy: Implications for banking and price stability》(2006)
Yates, A,《Real estate and global urban history》(2021)
Christophers, B,《The new enclosure: The appropriation of public land in neoliberal Britain》(2018)
Sowell, T,《The housing boom and bust》(2011)
Mian, A., & Sufi, A,《House of debt: How they (and you) caused the Great Recession, and how we can prevent it from happening again》(2022)
Adkins, L., Cooper, M., & Konings, M,《The asset economy》(2020)

作者:杏彩娱乐注册登录官网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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